近日，2025年“风华国乐”系列惠民展演“玉弦流声”丝竹音乐会专场在梁溪区文化馆上演。演出当天座无虚席，白发苍苍的老者跟着节奏微微点头，年轻父母带着孩子凝神倾听。“嘈嘈切切错杂弹，大珠小珠落玉盘”的韵律里，是一段跨越200多年的无锡城市音乐记忆。

　　一部曲谱成就一门艺术

　　“我们现在能系统地学习这么多经典琵琶曲目，要归功于清代的无锡音乐家华秋苹。”记者见到江苏省琵琶学会理事、无锡市音乐家协会弹拨乐分会副会长陈莉时，她正在演奏经典琵琶曲目《十面埋伏》。她介绍说，包括此曲在内的《月儿高》等经典琵琶曲目的规范乐谱，都源自华秋苹汇编的《南北二派秘本琵琶谱》，也就是《华氏谱》。

　　华秋苹是位出生于无锡荡口的医者，在琵琶传承还依赖口传心授的年代，他凭借对音乐的热爱，在行医游历期间广泛采集南北曲调，于嘉庆二十三年（1818年）编撰刊行了《南北二派秘本琵琶谱》。“这不仅是我国第一部正式刊行的琵琶曲谱集，更是一部‘承上启下’的规范教科书。”陈莉称，华秋苹参照古琴减字谱法，创造性地系统规范并制定了琵琶的指法符号，对定弦、把位等也加以统一，让琵琶教学实现了“有谱可循、有法可依”。

　　南北合璧的“锡式味道”

　　有了乐谱，就有了规矩；有了规矩，就有了流派。华秋苹和他的这本乐谱，催生出近代最早的琵琶流派——“无锡派”。陈莉打了个形象的比喻：“就像我们无锡菜，甜里头带着鲜，自成一派。‘无锡派’其实就是把北方曲子的豪放和南方曲子的柔美来了个融合。”

　　“《华氏谱》的关键贡献在于它并非简单地进行曲目汇编，而是集南北两派所长，进行了创造性融合。”陈莉说。她为记者深入剖析了“无锡派”的艺术内核：北派琵琶风格苍劲雄浑，讲究力道与气势，比如代表性曲目《十面埋伏》铿锵有力，营造出战场的肃杀之气；南派琵琶则婉约秀丽，注重韵味与细腻的情感表达，比如《春江花月夜》《月儿高》等意境幽远。

　　《华氏谱》共三卷，集纳北派王君锡、南派陈牧夫等所传乐曲68首。“华秋苹打破地域壁垒，汇集风格迥异但各具魅力的艺术精华，并融入了自己的理解。”陈莉说，这种融合，使得“无锡派”自诞生之初就带有兼收并蓄、刚柔相济的基因，形成了一种“又飒又甜”的艺术表现力。

　　这种融合创新的精神为“无锡派”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。自华秋苹之后，晚清天韵社的吴畹卿、近代中国民族音乐学的奠基人杨荫浏及其重要搭档曹安和、深受琵琶演奏影响的刘天华与民间音乐大师阿炳，共同构成了一条清晰而辉煌的“无锡派”传承脉络。他们或精研技艺、传承谱系，或采录民间音乐、进行学术研究，不断丰富和发展着这一流派的精髓。

　　从雅集清音到惠民舞台

　　“无锡派”逐渐在琵琶界崭露头角后，琵琶艺术在无锡逐渐从文人书斋走向更广阔的天地。当年，华秋苹与友人在“二柳村庄”诗文音乐社切磋琢磨。今日，无锡则通过各类公共文化空间为市民提供欣赏琵琶曲、学习弹琵琶的多元途径。

　　如今，荡口古镇以华秋苹别号命名的“借云馆”艺术家会客厅，完美复刻着清代雅集的文艺范儿。这里不仅是展示华秋苹生平的微型空间，更是一个活态的民族乐器传承场所。市民游客可以在此欣赏古乐器展览、聆听小型丝竹音乐会、体验汉服与茶道，或在后院沿河茶座小聚，感受华秋苹“同款”的文人雅集趣味。

　　近年来，无锡市民族管弦乐学会主办的“风华国乐”惠民演出也成为深受市民喜爱的固定节目。“琵琶在无锡早已不仅是阳春白雪。我们每年举办三到五场惠民演出，几乎场场爆满。”陈莉说，这种面对面的演出能够让市民近距离感受国乐的魅力，很多观众，尤其是孩子，正是在现场被琵琶“圈粉”，继而走进课堂深入学习的。

　　传承琵琶的阵地不光是专业剧场，无锡通过多种形式让琵琶艺术“活”在当下：社区文化中心的公益课堂、中小学校的民乐社团、商业空间的快闪演出……琵琶的身影与声音，已无缝嵌入公共文化生活之中，成为全民共享的艺术形式。

　　（晚报记者 李昕昕/文 张轶伦/摄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