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A07版:太湖周刊

观《戏台》,照见“自己”

  □吴仁山

  陈佩斯与他父亲陈强一样,都是我崇敬的演员,我爱看他的戏剧,也爱看他的电影。2016年9月10日,我在无锡大剧院看了陈佩斯主演的话剧《戏台》;前不久,又观看了他自编自导自演的同名电影。两者相较,我觉得电影《戏台》讲述的故事虽然夸张甚至荒诞,但由于展示的几乎都是戏台的“后台”,情节更跌宕,讽刺意味更浓,因此也更出彩。这部影片突破了舞台的局限,通过全景视野和多维角度,让观众都能从中照见自己的身影。

  片中可看到一介武夫、“致命甲方”洪大帅沉浸剧情时的诸多“滑稽”做派:与剧中的项羽合而为一,时而烦躁不安,时而怒发冲冠,时而又痛哭流涕。项羽作为西楚霸王,却大败于垓下,十万大军仅剩28骑护卫随他逃至乌江,因自觉无颜再见江东父老,他拒绝渡江,返身与汉军再度激战,终致重创后自刎而亡。

  毫无疑问,这是一个悲情故事。作为草莽英雄的洪大帅,平素最崇拜的就是项羽,戏台上演绎的“霸王别姬”故事,让他想起自己折戟沉沙的鏖战之地,硝烟蔽日,部属血染军衣——此景是他的毕生之痛。与其说他是哭项羽,倒不如说是哭自己。因此,他声嘶力竭地以武力胁迫,要求修改剧中项羽的结局,虽是莽夫的闹剧,但也算是惺惺相惜。

  影片剧情在错位与荒诞中推进,陈佩斯所要表达的意图也愈加清晰:从洪大帅的肆意胡为中,观众可“放大”种种联想,比如自己也曾经为一台戏、一幕剧,或会心一笑,或黯然神伤,抑或痛心流泪,这种杂糅喜怒哀乐的情感共鸣,便是灵魂深处被艺术唤醒的神秘时刻。旧时,不少地方的老戏台上,通常会挂这些对联:“幻即是真,世态人情描写得淋漓尽致;今亦犹昔,新闻旧事扮演来毫发无差”“古事比今事,要知今事通古事;戏情即世情,欲晓世情看戏情”“看我非我,我看我,我亦非我;装谁像谁,谁装谁,谁就像谁”,讲的大概就是这层意思。

  少时,曾听说书人云:“唱戏的疯子,看戏的傻子。”当时,感觉这句话是对唱戏人和看戏人的嘲讽——明知戏是假的,唱的人和看的人却那么认真。现在想来,又多了一分深意:“唱戏的疯子”,说明表演者投入了全部身心和真感情,把自己与剧中人化而为一;“看戏的傻子”,说明作品达到了很好的教育效果,观众被作品深深打动,与剧中人合而为一。这种共情是观众与创作者、表演者共同完成的。当大幕落下,观众回味无穷,带走的不仅有曲折离奇的剧情,还有被角色“照亮”的对于人生的新理解,以及在他人故事中凸显的自己内心的新愿景。

  从这个角度而言,电影《戏台》中的洪大帅,无疑就是“看戏的傻子”,因为他的悲哀在于不懂戏;认为戏比天大的凤小桐,的确也是“唱戏的疯子”,因为他的坚持在于太懂戏。其实,他们与普罗大众一样,都是在戏中看自己、演自己。

  仔细琢磨,正应了那句老话:“戏如人生,人生如戏。”古往今来,有多少人能明了其中的含义,真正领悟人生的真谛?